风月

天下大乱，胸怀抱负者当一展雄图。

但郭嘉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雄心壮志，他觉得生在乱世之中，活在兵戈之下，这种过一天少一天赚一天的日子则更应该循心而活，恣意放纵又何妨。他兴致来时会为了一壶醇香的桃花酒，骑着马优哉游哉的花上五六天的时间，从颍川到舒城去沽上一壶酒，然后坐在香风阵阵桃花林里，对酒当歌，赏花论月。

人生得意，得欢且欢。

在遇到他之前甚至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，他都是这么以为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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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嘉第一次见到周瑜是在舒城那片烂漫的桃花林里。

那天郭嘉同往年一样，赶了几天的路来到舒城，去看桃花节上的桃花，去品桃花节上的桃花酒。他闲闲的靠坐在桃花树的枝桠上，拎着酒壶，远远地朝着嬉闹的人群里看过去。

一白衣小人儿正蹙着眉回头朝那抚琴之人看过来，眸光闪亮，粉雕玉琢的模样竟是让着满城的桃花也失了几分颜色。

紧接着又是一阵女子压得低低的笑声。

那玉琢似的小人像是看出了女子们的用意，羞红了一张脸，扭过头去，垂着眼，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等着节目完毕。

那时候的周瑜不过十二三岁，一本正经小大人似的端坐在一群大人之间，眉清目秀，唇红齿白，眉眼间隐隐流转的灵动之色让人望而生喜。

郭嘉就在不远处，桃花花枝掩映中半眯着眼睛看着。

春风阵阵，落英缤纷。

桃花林里桃花节，桃花树下桃花劫，他跟在一群大人的后面忽然停步，回眸对着郭嘉栖身的桃花树勾唇一笑，情根就这样不经意的在心中种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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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从刚开开始就一直在看我。”周瑜站在距离郭嘉很远的桃花树下，对着郭嘉喊道。

“桃之夭夭，灼灼其华。之子于归，宜其室家。”郭嘉像是没有听见周瑜喊他，拎着酒壶，仰头看着偏西的日头，吟道。

周瑜顺着郭嘉的目光看过去，也不知是高度还是角度的问题，除了那个沐浴在夕阳下的人外再看不到其他。

三步并作两步，周瑜来到郭嘉坐着的树下，一撩衣摆揶在镶着白玉的腰带里，撸起袖子就要上树。

郭嘉一惊起身，站在桃花叉上，居高临下的看着周瑜。

白玉似得脸蛋，一双漆黑的桃花眼里含着不甘和愠怒，周瑜在和他赌气。

这个认识在郭嘉脑海闪过，让他想笑。

“要上来吗？”郭嘉俯下身，朝周瑜伸出了一只手，脸上的笑容是他也没有觉察到的温柔。

那只手骨节修长，手腕纤细，有着不同于正常男子该有的苍白之色。

周瑜看着触手可及的援助，又抬头看郭嘉。

郭嘉脸上依旧带着笑意，却已经恢复成了往日那般放荡不羁。

周瑜看着看着猛地别开了眼，他觉得那样的笑容太过耀眼也太过刺目。

他刻意避开了郭嘉伸过来的手，一心一意的开始爬树。

郭嘉有些意外的看着周瑜认真的样子，不禁笑了出声，仰头又是一口醇香的桃花酒。

一个字“香”，比以往哪次都香。